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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失西域:高仙芝战败改写中亚河中地区历史走向

  • 来源: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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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6-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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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高宗时期全图 (总章二年,公元669年)

  唐玄宗时期全图 (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

  唐中后期全图 (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

  ◎贾月洋

  最近上映的电影《王朝的女人:杨贵妃》中有这样一个桥段:信仰基督教的大秦东罗马帝国使臣向唐玄宗李隆基提议双方夹击大食阿拉伯帝国,而生性喜好边功的玄宗天子此时却异常冷静,指着地图,一口回绝了大秦使者的请求,称若灭掉夹在两国中间的大食,两国接壤后还会有新的问题。

  我们先不说以当时两国的实力能不能灭掉阿拉伯帝国,也遑论玄宗天子此时心里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样,这个桥段里面的诸多细节,本身就值得反复玩味。

  真实名称

  “大秦”和“大食”才是唐朝官方记载的称呼

  首先,“大秦东罗马帝国”和“大食阿拉伯帝国”这样的名称设置,应该是为了方便观众理解。“大秦”和“大食”,才是唐朝官方记载中对他们的称呼。

  “大秦”早在汉代便已出现,专指当时的罗马帝国,而唐朝人对东罗马帝国的称呼则更常用“拂菻”一词,其本义为何,争论不一。

  历史学家张星烺先生在20世纪30年代主编的《中西交通史料汇编》中列举了“拂菻”读音来源的多种说法,并称自己支持俄国学者的讲法,同时列举了其他证据,称“拂菻”的读音乃是来自对西欧“法兰克”人的称呼,后不断东传,便以此名代指西方,而专指强大的东罗马帝国。明代用于代指西欧国家的“佛郎机”一名,也源于此。在唐代,因罗马帝国一脉相承,“拂菻”和“大秦”之名,有时也混同使用。

  与此同时,大秦的基督徒出使唐朝,也并非空穴来风。宋朝编纂的资料汇编《册府元龟》中有记载,玄宗天宝元年(公元742年)五月,拂菻国王派遣“大德僧”来唐朝觐。当时,各国宗教人士统称为“僧”,来自东罗马帝国的大德僧,其人当为基督徒无疑。其实,基督教在唐朝,也颇有影响。

  明朝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在西安出土一块“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上面清楚地记载了从唐太宗到唐德宗近一百五十年来大秦(东罗马帝国)景教(基督教聂斯托利派)受唐王朝历代帝王尊崇而香火兴旺的故事。基督徒作为使臣出使唐朝,并受唐玄宗礼遇,也有它深刻的历史背景。

  版图变迁

  唐王朝西北边疆的步步后撤

  当然,这个电影桥段也并非没有槽点。我们单说电影中唐玄宗面前的那幅地图。

  这幅地图,相信任何人都不会陌生。唐高宗治下疆域鼎盛时期的全图,跨有东西突厥旧地,深入中亚,与大食接壤,四夷来朝,远国宾服,何等豪迈。电影中的那幅地图,也以此为蓝本。不过,这个版图却维持了没有多久,唐玄宗所君临的天下,也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而是下面这个样子:

  此时,距离高宗疆域最大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突厥复国,大食东进,吐蕃也与唐朝屡屡交战,但唐王朝对西域的管控始终相对稳定,由此“与大秦一道夹击大食”的提议才成为可能。无奈成也玄宗,败也玄宗,这位在位四十余年的天子所君临的天下,不久也将支离破碎,而西域更是从此开始一步步脱离唐朝统治的,这原因,还得追溯到我们熟悉的安史之乱,而唐王朝后来的疆域,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唐王朝西北边疆已全线后撤,西域尽为吐蕃所有。那么,唐王朝的西北边疆是如何一步一步后撤的,玄宗当政之时发生了哪些故事,埋下了西域最终为吐蕃所有的种子呢?这一切,都要从唐朝名将高仙芝说起。

  怛罗斯之战

  高仙芝战败改写中亚河中地区历史走向

  唐天宝十载(公元751年),河西节度使高仙芝正在怛罗斯城附近思索如何与强敌大食交战。这位在唐为官的高丽人,一年前刚刚因为讨伐中亚的石国获胜并俘虏国王而加官晋爵,如今却因石国王子引来大食军队而在此相持五天之久。此时他还不知道,之后可能也不会知道,中亚河中地区的历史走向即将因为他的战败而被改写。

  此时,唐王朝灭亡西突厥统治西域,已经将近百年,原来附属于西突厥的各小国逐渐成为唐朝的附属,较有名的有康、安、米、曹、石、何、史、火寻、戊地等九个粟特国家,都以昭武为氏,称为“昭武九姓”,安史之乱的安禄山、史思明皆为九姓后裔。粟特人尤善于经商,唐王朝击溃西突厥管控丝路,在获得利益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与强国大食接壤,再加上原有的强邻吐蕃,都有意向西域进一步发展。就像电影中说的,接壤之后还会有新的问题。由此,唐、吐蕃、大食的互动关系,以及西域各小国与各大国间的关系,挑动关河,风起云涌。

  怛罗斯,在今哈萨克斯坦塔拉斯附近,沿塔拉斯河而得名。玄奘法师西行,曾途经此城,称“城周八九里,诸国商胡杂居也。”其他并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就是这样一座普通的小城,即将见证两个大国的对抗。

  再说我们这位高大人,虽然姿容甚美,勇武过人,遇事决断,但不免生性贪财,连攻打石国的动机是否纯正都有待商议。就在前一年,还是安西节度使的高仙芝假装与石国议和,却又引兵偷袭,俘虏石国国王及其部众,其余老弱全部屠杀,掠得宝石十多斛,黄金装了五六骆驼,以及其他牲口杂货全都送进了自己家,顺便还将石国国王,以及之前俘虏的突骑施可汗、吐蕃酋长等等都献给玄宗皇帝,玄宗大喜。高仙芝因此受封开府仪同三司,位极人臣,不久调任河西节度使,代替安禄山的堂兄安思顺,可谓名利双收。

  但此举使得河中各国一片哗然,逃走的石国王子到各国游说,痛陈高仙芝的贪暴之行,各国愤然不平,才谋划引大食进攻安西四镇。高仙芝闻讯,尽起所部各族兵士三万多人进攻大食,到怛罗斯城与大食主力相遇,相持已有五日。此时思索战术的高仙芝,万万没有料到当地的葛逻禄人临场倒戈,和大食夹击唐军,唐军由此被杀得大败,三万余众仅剩几千人。

  怛罗斯城的这场战败,在当时并没有太多的记载。或许是高仙芝避讳战败,或许是淹没在玄宗天子万寿无疆的山呼呐喊之下,或许人们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场正常不过的战败,就像之前的那些战役那样,早晚还会打回来的。后来人依据结果,称这是唐王朝彻底失去葱岭(帕米尔高原)以西的标志,当时人似乎也没有这种意识,因为生活在天宝十载(公元751年)的人,还不知道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会发生什么事情。高大人之后也是官运亨通,并没有受到这场战败太多影响。

  治军严谨

  岑参赋诗称赞封常清

  提起高仙芝,也就不能不提他的重要副手封常清。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岑参有一首《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单道封常清军容之盛,道是: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军屯在轮台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多么豪气干云,一派盛唐气象跃然纸上。可是我们的主角封常清的结局,却并没有诗里面所期望的那样美好,就像唐朝在西域的管控一样,终期于尽。

  自开元年间以来,这位细瘦、腿短、跛足的封大夫一直追随高仙芝,鞍前马后,屡建奇勋。开元末年,高仙芝奉命平定达奚部落叛乱,封常清暗中在幕府写作报捷书信一封,信中将行军沿线的房屋泉水位置、敌军概况、缴获情况及战略战术等等全部涉及,凡是高仙芝想禀报的内容无所不包。仙芝一看,大吃一惊,从此对封常清刮目相看,便不断向上级推举这位异人,封氏从此平步青云,晋身仕途。

  此后,高仙芝每次出兵,都委派封常清留守主事。有一次高仙芝出征,其乳母之子对留后封常清不敬,封氏为整肃军纪,杖杀了这位郎将,即使高仙芝的妻子和乳母求情也无动于衷。最后高仙芝也没有让封常清难堪,从此军中肃然。但封氏生性勤俭,赏罚严明,也颇得人心。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封常清入朝代理御史大夫之职,此后才有岑参那句“亚相(御史大夫的美称)勤王甘苦辛”的美赞。

  防务空虚

  吐蕃趁机而入,屡犯西川乃至长安

  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十一月,身兼三镇节度的安禄山,以讨杨国忠清君侧为名,尽起所部兵马,并周边各部族总计十五万众南下,所到之处,望风瓦解,不战而降、弃城奔走之众,不计其数。高、封二人乃至西域的命运,都与这场叛乱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为了尽快平息叛乱,玄宗皇帝号令天下将兵,各方节度纷纷入朝,其中也包括时任安西节度使的封常清。

  当时的封常清,还算备受重视,玄宗派他向东招募勇士,十天之内已有六万之众,但大都是市井之人,未经训练,良莠不齐,一战而败,狼狈撤退,退兵之时偶遇老上司高仙芝,建议其退守潼关,徐图发展,高仙芝听从其言。此时玄宗得知封常清兵败,削去其所有官爵,以白衣之身在高仙芝军中效力。而监军边令诚与高、封二人积怨日深,这位玄宗皇帝派来指导工作的宦官向来与高、封二人关系不好,见二人退兵,便以此为名奏报玄宗,趁着二人从前线退兵的工夫向玄宗皇帝奏报二人兵败逗留、克扣军粮,正在气头上的玄宗皇帝二话不说,当即下旨在军中诛杀高、封二人。

  此后,玄宗起用前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命其率河西、陇右、朔方及高、封旧部二十余万人与安禄山战。但军中互相不协,号令不一,人无斗志,最终大败。哥舒翰被自己部将执送安禄山帐下,委曲求全才得活,最终被安禄山暗中处死。

  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败亡之后,河西防务空虚,一直有意向西域进一步发展的吐蕃便趁机而入,封锁道路,并屡屡进攻西川乃至长安,唐王朝在西域的驻军陷入半隔离状态。

  之后又过了三十多年,唐德宗贞元六年(公元790年),之前借以绕路通行西域的回鹘道被吐蕃彻底切断,“安西由是遂绝,莫知存亡”。由此,唐王朝最终彻底失去对西域的管控,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指向了玄宗朝。

  其实平心而论,整个唐朝对西域的经略,长期以来一直处于“拉锯”状态,空间上或远或近,时间上或长或短,根本没有一个确定的边疆。安史之乱使得唐王朝彻底失去对西域的管控。起初安禄山拜在杨贵妃膝下为养子,由此逐渐坐大;后来又因为跟杨贵妃堂兄杨国忠关系不协而最终起兵,从这两个角度来看,杨贵妃都不可避免成为众矢之的,但根本的原因,还是在玄宗晚年的好大喜功。到了宋朝,欧阳修在《新五代史·伶官传序》中感叹“智勇多困于所溺”。考察唐玄宗晚年和杨贵妃的这一段故事,欧阳修所言,岂非无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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