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妻子胡絜青特别喜欢养菊花 晚年自编健身操
[南京]张昌华
胡絜青晚年与儿子舒乙住在西河沿畔同一幢楼,不在一个楼层,独居一小套。因我曾为胡絜青、老舍编过散文合集《热血东流》,与舒乙又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每每进京只要得便我都去看看老人。2000年夏是我见她最后一面。八个月后她便以九六高龄告别人世。
老舍爱花,胡絜青亦有同好。她那逼仄的小客厅里一年四季总是花团锦簇,以菊花为最。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胡絜青时,那年她正逢“米”寿,以八十八高龄出席全国政协会议,谈笑风生地参政议政,被誉为老当益壮。一进她的小客厅,便像进入菊花展览会,沙发前的长条几上、书架边、墙根旁挨个摆着菊花。多为独朵,每盆花杆上拴着老人手书的小名片,标着品名:诸如“玉蟹”、“御黄袍”、“霓裳羽衣”、“落日熔金”……诗情画意旺得像火。早闻老太太有六大爱好:养花、读书报、看电视、观画展、唱京戏和玩麻将。名列第一的是养花,特别是菊花,真是名不虚传。
1997年《热血东流》出版了,我送书上门,老太太很高兴。翻到书中写齐白石的那篇文章,向我述说她当年如何拜白石老人为师,白石老人搬家她去帮忙,老人送她字画的往事,以及白石老人节俭的趣闻。我曾问过舒乙老人健身的秘诀,舒乙说:“她生活有规律,食不过饱,吃饭时细嚼慢咽;不吃蛋黄、肥肉和甜食。一辈子不烟不酒,连茶也不喝;渴了就喝白开水。”据说,胡絜青晚年还自编了一套健身操。舒乙评论是“四不像操”:不像徒手操,不像太极拳,不像气功,也不像老年迪斯科,就是蹲身、磕屁股、抬腿、搓脚心、深呼吸。舒乙夫人于滨告诉我:“老人家生活基本自理,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事从不麻烦别人。几乎天天要画画练字。她还喜欢站着画画,悬肘写字,有时就要闹腰疼胳膊酸什么的。”
因节令关系,这次在她的寓所没有看到菊花,代之的是一盆高三尺、叠九层的“节节高”,一种用小青竹捆扎的盆栽观赏物,类似塔形绿色大蛋糕。我问于滨,这九层是不是象征着“九五之尊”什么的。于滨笑着说:“没那个意思。”进屋时,老人午睡刚起床,身着蓝白底夹黑花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精神矍铄。她刚从卧室出来,见我肩上挂着相机,忙踅回身,拿着一幅书法作品出来。于滨见状,忙说:“这不是给他的!”老太太说:“我是请客人给照张相。”我们都笑了。老人对我说:“这个大夫老给我看病,从不问我要字。今天我特地送他一幅。”纸上写的是“医德高尚”四个饱满、遒劲的大字。拍完照,老太太忽然对侍在一侧的小阿姨说:“拿‘菊谱’来!”原来她要送我一本刚出版的新画册《胡絜青百菊图》。于滨说:“张先生,你真有福,别人来要,她不给;你来了,她主动送给你。你这趟可没白来!”
我依老人身边而坐,她十分自得地翻着画册给我欣赏:“银针”、“瑞紫”……她说:“我是满人的后代,旗人爱养菊花。这些花都是我养过的,我对花写生,是用重彩双勾工笔技法画的。”她忽然说:“巴老给我写了‘前言’。”大概是想把巴老写的“前言”指给我看,将画册翻来倒去,遍翻不见。于滨窃笑着说:“这上面没有!”最后她翻到卷首她九十三岁时作的《吟菊诗》手迹时停住了,青筋暴突的手指沿着诗行上下移动,念给我听:“墨池为友拜菊师,卅载韶华描影迟;百态千姿摩不尽,留取观赏好赋诗。” 舒乙插话说,老太太给别人题字也都是自己拟草,嫌别人不讲究对仗、押韵合辙呢。“壮怀犹在风云上,画卷长留天地间。”献给吴作人先生的挽词就是她自撰的。关于这一点,我亲有感受。记得那天我把备好的册页给舒乙,请老人赐墨。老人转身进屋时向我说了句“五分钟就好”,真的,一会儿就题好了。我展开一看:“福自人得来,寿在乐观中。”字迹工整有力。舒乙说:“老人为人宽厚,心地善良。熟人向她求字画,只要身体好,有求必应。后来好几次发现有人把她赠的字画上款挖去,拿到文物商店去出售。她听了很生气。可是,第二天又有求画人来时,她还是照给。”
还有一件令我难以忘怀的事。《热血东流》出版后,她的样书不够用,也不告诉舒乙向我要,而自己给我写信,信中还有折叠成方形的小纸包,我打开一看,是与四本书等值的邮票。
- 标签:
- 编辑:兰心
-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