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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5个德国搪瓷锅可卖出奔驰价

  • 来源: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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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6-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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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庆晨报记者 马拉 报道

  搪瓷

  今年78岁的原重庆搪瓷厂党委书记陈之光,是抗美援朝老兵,当年在老家合川入伍。他说:“我们是1951年9月16日入朝,正好是中秋节。我入朝时的部队是志愿军三兵团60军,军长是韦杰,五次战役后,1952年他回国到成都军区当副司令员,张祖谅继任军长。张祖谅本来就是60军的老军长,韦杰走后,他参加指挥了金城战役,是抗美援朝最后一仗。

  1953年10月2日随部队过图们江回到中国的土地上。“我们回国后在江、浙、皖一带训练,准备打台湾。后来形势变了,就不打了,到1969年,我就转业到了搪瓷厂。”

  在朝鲜,作为一名卫生兵,陈之光接触的搪瓷产品,除了药桶、腰盘等卫生搪瓷,就是当年风靡一时的“赠给最可爱的人”茶盅。白瓷底上面,搪着“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的红字;茶盅口边沿是宝蓝色滚边,茶盅接近上沿,是靛蓝底反白的和平鸽一方连续纹样,现在看来,是非常成功的中国工业设计。他想不到,自己后来大半生都会和搪瓷打交道。

  重庆搪瓷厂最先这样叫,后来分出几个厂之后,才叫重庆搪瓷总厂,是西南乃至全国最大的搪瓷厂。做搪瓷得先制釉、制坯,然后把釉和坯烧面一体,就成了搪瓷制品。“要经过冲压、酸洗、搪瓷、喷花、烧瓷这些工序。”

  喷花

  周忠惠曾是冲压车间女工,从小在较场口长大,1971年从川北当知青回来进厂。她说“我们冲压是第一道工序,最先用日本进口的铁皮,后来是武钢出的。一般的盆盆碗碗较小,好压,最大的是保温桶和浴缸,很深,很宽,要用一块铁皮无缝成型,得用拉伸性很好的铁皮才行。”

  陈之光说:“茶筒要60丝厚的铁皮才拉得起,碗是25-30丝,盅盅要30-40丝。改革开放初期,一个台湾老板好奇,我们怎么可以把这么大一块铁皮一次就压成保温桶和浴缸,他想挖人,开出房子、车子的条件,结果我们厂的师傅说,我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我不得走。”

  冲压是一种较危险的工种。周忠惠说:“危险主要是往冲压机上喂铁皮的时候,手指要贴着铁皮边缘,不能放在铁皮上。有天我去解手,路过一个工位,看到一个女娃儿手放在铁皮上喂料,心想,她恁个,不遭呀?我一转身,就听到一声惨叫,她把铁皮一喂进去,咣当一声。手指就断了。喂料大意不得,有些老师傅都遭过的。有的接起了,有的没有。接起的,手指也很僵硬。”

  冲压工虽然较危险,但没有其他工种比如喷花工的空气污染。陈之光说:“釉是生产陶瓷、搪瓷、玻璃和景泰蓝的原材料。搪瓷就是先在黑铁底板上喷黑釉,只有黑釉可以附着在铁皮上,再喷白瓷,再喷花。喷厚了要流,喷薄了又不够。金属底板越厚,瓷釉层在上面的附着力就差,就像我们穿衣服,厚衣服没得薄衣服贴身,所以有的搪瓷制品要几搪几烧。”

  陈之光老伴谭宗英曾是喷花车间一名喷花工,她说:“洗脸盆和饭碗上的字和图案,都叫喷花,都是我们喷上去的。”

  周忠惠说:“喷花工每人边上一炉炭火,后来是天然气火。先把瓷板烤热了,再在上面喷花。喷花工有重金属污染,所以有点劳保,发点白糖和黄豆这些。我们冲压工没有。”

  搪瓷曾是中国的国民搪瓷,物美价廉,是继陶瓷之后最普度众生的日用工业品或工艺品,但危机也悄然来到。陈之光说:“文革结束后,日本搪瓷工业代表来重庆访问,就说搪瓷是夕阳产业,不锈钢产品将成为主流。当时我们也转型搞过不锈钢,但成本高,当时社会上的购买力不行,我们就没有搞下去了。”

  当时中国和重庆搪瓷无论是国内和国外,都卖不起价。陈之光至今记得:“我们做一套搪瓷烧锅,有7个,只卖二十几元,而一套德国搪瓷烧锅5个,卖价就相当于一辆奔驰车的钱。”

  1986年开建沙坪坝中渡口石门大桥,把重庆搪瓷厂一劈两半,“大桥的引桥和公路,刚好从我们厂的幼儿园和大礼堂穿过,办公楼也占了一半,我们的厂区只好往江边退。拆办公楼时,我发现大楼门厅里原来有一块《毛主席去安源》的搪瓷画像,不见了,就问到哪去了,说是当废品卖了,我叫人去追,但不知去向。1米多高的搪瓷画像,是钢板坯子,很重,可以说是我们厂的代表作之一,太可惜了,我后悔得不得了。”

  美工

  厂里的高级工艺美术师谢绍章也记得这幅《毛主席去安源》,但他记得没有1米多高。他说:“是我们一个美工侯永生画的,原画是油画,但做成搪瓷画后,效果肯定就跟原画有点不一样,就有点彩色版画的效果。大小在80X45cm的样子,因为烧瓷的火炉口只有这么大,大约只能装进一个面盆。”

  谢绍章1954年进厂,原来在红岩村汽配厂当厂长秘书,喜欢写写画画,“工业局局长马力跟我们厂长说,搪瓷厂差美工,就把我调来了。”

  谢绍章出生于南京,抗战时期跟父母逃难到重庆。父亲是南昌中学的美术、英语教师,到重庆后也在中学任教。“家里三兄弟都学美术,弟弟川美毕业后,到广美读研究生深造,后来在广州工业大学教书;大哥在云南军区文工团当美工,转业到30中当美术老师,我也是从小自学画画。”

  不过美工在搪瓷厂这种工厂是不受重视的,“记得我调到厂里时,人事干部也没把我看上眼,说你是美工,给你定个干部资格,算是优待你了。我说,我不是美术工人,喷花制版的才是,我是美术工作者。”

  其实美工是搪瓷非常重要的工序,搪瓷这种千篇一律的工业品,全靠千差万别的美工包装。跟新年画和花白一样,搪瓷美工的年代感特别强。“上世纪50年代,画花草虫鱼多,60年代是山水,我画过重庆风光系列,南泉、北泉这些;70年代,样板戏和工农兵人物、革命语录,但工农兵人物不能做在脸盆底上,因为脸盆也可能做洗脚盆,踩着工农兵的脸洗脚不好。”

  神灯

  重庆搪瓷厂文革前的商标是灯塔牌,喷印在盆盆碗碗底部。但文革开始,革命歌曲唱的是“你是灯塔”,灯塔成了象征,而一个搪瓷厂,显然不是灯塔,所以不能再用了,陈之光说:“我们就变成竹叶牌,成都搪瓷厂是我们的徒弟厂,他们的商标是熊猫,所以当时大家就开玩笑说,熊猫吃竹子,成都搪瓷厂二天要把我们吃了,但最后,他们还是比我们先破产。”

  工人发明家苟文彬是重庆搪瓷厂传说般的人物,“他最先是副厂长,后来是厂长,还当过科委主任兼硅酸盐研究所所长。看到工人就打招呼,很豁达的一个人。”

  陈之光跟老苟之间还有一个段子。1973年,市科委、卫生局牵头搞了一个科研项目,针对大石坝石门地区的搪瓷厂、通用机械设备厂和化工研究院等轻工业和化工集中的行业,进行肿瘤普查。

  陈之光参加了普查:“结果我们厂有肺癌,喷花车间主任就是肺癌,但酸洗工段100多名职工平时很少生病,更没患肿瘤的,我在想,可能是酸洗附带的杀菌效果造成的。我就对苟文彬谈到这事,我说你脑壳灵光,我们厂酸洗少病人,你能不能搞个东西?他就去研究,后来搞出了苟公牌神灯,用火盘转换成微波杀菌。他给我们厂送来用,我问他收不收钱,他说,我的娘家人,收啥子钱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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