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新场大地主修建碉楼 门扇铆钢板子弹无法穿透

　　冯荣光

　　姜文《让子弹飞》电影让广东开平碉楼“火”了，碉楼进入了人们的视线。碉楼建筑在中国历史悠久，最初用于军事防御，此后民间为了防匪防兵患，宅院碉楼逐步兴起，建筑式样也五花八门。下图的“何营碉楼”在成都颇值得一提，它建于民国初年，是唯一可以见证成都平原由清代传统的土碉楼建筑走向民国砖木碉楼建筑历史过程的建筑。

　　在大邑县新场古镇入口，一左一右建有两座仿古碉楼，这两座标志性建筑是古镇的“门面”。这两座四四方方青砖墙体青瓦房面的建筑，既不现代也不古代，既像楼房又像碉楼，常常引起人们的兴趣，打探它的来历。经笔者实地调查，新场古镇这两座碉楼。它的原版是新场镇头堰村的“何营碉楼”，近百年的历史建筑，还十分完整地保留至今。

　　新场位于大邑至邛崃的交通要道，依山环水居平原，自古就是茶马古道上的商贸重镇，在大邑县享有“一新(场)二唐(场)三灌口”之美誉。因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古时，这里便有驻军，维护这一带的交通安全，军队驻扎的地方叫“营”。为了便于军令的传达和驻军与驻军之间的联系，人们习惯以驻军的军头之姓冠为某营，如何姓，就叫“何营”。至今，大邑、邛崃仍有不少类似的地名，如袁营、王泗营、熊营等。这些驻军兼有屯田的任务，家属也可以随军。随着时势的发展变化，这些军头有田有地有房，在此生儿育女。一代一代地逐步演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地主、富农。

　　头堰村距新场西北方向约1公里，是平坝地区通往大邑山区双河、西岭雪山、唐王坝的要道，古时的何营就扼守在这道关口上。公路边就是头堰村，到了村委会远远地就能看见“何营碉楼”。“何营碉楼”是民国时期新场大地主何光吉、何玖成父子修建的，建于何家大院后侧小门。民国时期，新场一带棒客(土匪)十分猖獗，常常下山来洗劫新场。何氏父子因为没有军政后台势力撑腰，而时时担心被棒客“拉肥猪”(绑票)，于是，花重金雇请了四五十名能工巧匠，耗时三年修建了这座碉楼。碉楼高10余米，为两层半砖木结构建筑。碉楼前曾建有花园绿地还有一池荷塘，现在是一片青绿的菜地。

　　“何营碉楼”墙体非常坚固，那时没有水泥，工匠砌筑墙体仍然沿用传统建筑方式，用糯米熬成稀粥，与捣制成浆的棉花、石灰、砂石拌和而成，用来黏合砖块砌墙体，这工艺相当费事，但黏合得十分牢固。在小块剥蚀的墙体上，我们用手指甲在砖缝中不断地用力抠，试图检验它的黏合力，居然一点粉末也没有抠落，比现在水泥砂浆黏合力还要强。据说，当年专门捣制棉花成浆的工匠就有十几人，每天不停地捣制，花费工时一年，才保证了墙体的用料。

　　碉楼大门为两扇一人高的雕花屏墙，饰有山水楼台花草鸟兽等。上面是教堂式莲花尖顶彩饰门罩，浮雕饰条腰线上雕有对称的瑞兽。门扇用十分厚实的柏木制作，上面铆有六十余块“铜钱”厚的钢板，像一层武士穿的铠甲，如果用步枪、机枪射击，子弹都无法穿透这道钢板木门。碉楼正立面底层开有一扇窗，用粗条钢筋作防护栏；二楼正面开有四扇窗，窗上都装有防护铁栏；三楼是瞭望台，四周各开了四扇小窗，作射击孔。三楼外饰四柱透空花饰观景栏杆。屋面为四脊四坡青瓦屋顶，对称花饰图案双翼翘角宝顶。民国时期钢板、钢筋都是十分稀罕的材料，加工制作钉铆这道钢门、钢筋窗栏价钱是不菲的。据村民讲，当年承揽工程的工头赚了不少钱，还置了几十亩田，后来摇身一变成了地主。

　　四川碉楼建筑历史悠长，建筑形制多样，川东甚于川西，川南甚于川北。民国初，西风东渐，广东沿海一带开始兴建新式住宅碉楼，这股风很快就吹到了巴山蜀水。何氏父子立即跟风学样，在头堰村仿建了“广式碉楼”。与广东著名的开平碉楼相比，它显得“土”气。与成都圣灯乡“钟氏客家碉楼”相比，“何营碉楼”就“洋气”得多了。与川南泸县“屈氏庄园”碉楼相比，“何营碉楼”就更具“典雅”的观赏价值。

　　在成都平原，目前遗存的碉楼建筑不多，建筑形制多为清代“土碉”，外部没有任何装饰，功能只是单一的“炮楼”，在冷兵器时代，可以防范零星的土匪毛贼。在枪炮时代，这些“土碉”根本不堪一击。“何营碉楼”则全盘吸纳了“广式碉楼”住宅与碉楼一体化的建筑特点，外墙坚固厚实，硬木大门用钢板包装，巨木门闩。窗户装配铁栅，四面有居高临下的射击孔和瞭望台(观景台)，一副严防死守又不乏享乐的态势。而另一方面，在碉楼的外部装饰上，讲究“中西合璧”的时尚美感。在装饰的细节上，精巧细致，甚至近乎繁琐。二楼立柱之间的天弯罩采用西式浮雕，纹饰繁复细密令人咂舌。左右角上还有“蝙蝠”浮雕，蝙蝠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表示福气，这些细节做得一丝不苟。三楼四角的左右立柱上，莲花基座上雕塑通天宝塔。这些浮雕纹饰、线条、色泽，虽经近百年的风吹雨打，至今没有风化剥落。

　　“何营碉楼”实用美观而又耗资巨大，这在民国时期成都平原上也堪称“豪华建筑”。何氏父子意图可见，这就是炫耀他们具有坚不可破的防卫优越感，在建筑豪华的外表装饰上和环境的美化上具有文化软实力的震慑力。自从有了这座碉楼，又有武装护院团丁，何玖成父子心里有了一丝安妥，不再为土匪绑票而胆战心惊了。在土匪洗劫新场时，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一大家人便钻进这座碉楼，坚守不出。下山的土匪望着这块肥肉还真的干瞪眼，横竖下不了口。如今，留在碉楼墙头上的弹孔仍然清晰可见，那是一段永不消逝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