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沈宗畸曾号称京师才子 晚年生活困顿卖文未生

　　晚清民国之际，广东人沈宗畸以诗名驰骋北京，号称京师“四大才子”之一，也是著名的藏书家。沈宗畸晚年生活困顿，他欲回广东而不得。1918年，沈宗畸在给邓尔雅的信中写道：“弟困守京华，欲归不得，五噫六时，三旬九食，近况之窘，为有生所未尝。明年介龄六十矣，拟向亲友告贷，能凑集二三百金，即可束装南返。然能否如愿，殊无把握也。”

　　一桁汀帘三月雨

　　沈宗畸(1857—1926)，字太侔，号南雅、孝耕、繁霜阁主，广东番禺(今广州市)人。其父沈锡晋是清同治十三年(1874)甲戌科进士，入翰林院，期满散馆后任吏部主事，不久升郎中，后出京任江苏扬州知府。

　　沈宗畸少年时随父亲进京，师从著名学者郑杲学习《诗经》，日有精进，才华称冠艺林。25岁时，沈宗畸与其弟宗疄同时考中京兆举人。沈锡晋任扬州知府后，宗畸随行侍父，他在扬州待了八年，直到其父去世。扬州是历史上著名的繁华都市，清末虽已衰败，但前人留下的诗词华章俯拾即是，沈宗畸的诗作又得滋润。

　　沈宗畸回京后供职于光禄寺，1906年，光禄寺裁撤后并入礼部，他也以主事职候补礼部。1908年，沈宗畸在北京发起成立“著君吟社”，冒鹤亭、樊增祥、陈衍、胡漱唐、郑孝胥、陈宝琛、梁众异、曾蛰庵、罗瘿公等20人加入。这是当年北京最为著名的诗社，后来社员发展到百余人之多。同年，沈宗畸又和一批京城同人共同发起编辑《国学萃编》杂志(原名《国粹一斑》)，参与者有吴仲、刘仰勋、张瑜、沈宗畸、梁广照、陈澹然、孙雄、冒广生、龚元凯、汪应焜、廖润鸿、夏仁虎、陈寅等人，其宗旨在于传承学术，而不仅仅限于抒发文人雅兴。

　　沈宗畸在京30余年，既有吟诗咏词的雅好，同时又“好为花月冶游”，流连于妓馆和书坊之间。沈宗畸早年以一首《落花诗》闻名京城，其中有“一桁汀帘三月雨，数声风笛六时更”句，被传唱一时，他又被人称为“沈落花”。沈宗畸还与徐凌霄、袁世凯之子袁克文、书法家徐半梦并称为“京师四大才子”。

　　不向东风借一枝

　　吉林直到清末(1907)才改建行省，第二任巡抚陈昭常是进士出身，不仅喜好诗文，而且极爱摄影，引得一些幕僚纷纷效仿。陈昭常是广东新会人，与沈宗畸同乡，又有同好。1910年农历八月，礼部裁撤，年过半百的沈宗畸带着另一个小妾茝纕，从北京慕名赶到吉林投奔陈昭常。

　　沈宗畸与陈昭常素未谋面，当时在吉林任度支司使(主管财政)的徐鼎康为沈家世交，他向陈昭常推荐，打算为其谋得一职。陈昭常手下缺人，也准备任用沈宗畸。沈宗畸风流才子，恃才傲物，他在和顾植的诗中，有“我来为炼冰霜骨，不向东风借一枝”之句，就是这段时间心态的写照。此诗发表在《吉长日报》，陈昭常看到后，心中很是不悦，沈宗畸任职之事因此搁浅。

　　陈昭常虽不满于沈宗畸的孤傲，但也怜惜其诗才，他仍按月给其一定额度的资助。沈宗畸衣食无忧，与陈昭常的幕僚吴梦兰等邀集同仁，组织“廿四番风馆诗会”，雅集吟诵。闲来无事，沈宗畸每晚必到熙春里丹桂茶园看女伶月卿和尹桂兰演戏，之后赋诗一首，几个月下来，仅看戏所作诗就达80首。后来，他把与诗友唱酬之作，以及与吴梦兰等人根据吉林民俗写成的“竹枝词”合编为《塞上雪痕集》。

　　1910年冬天，吉林鼠疫横行，次年夏天，又发生“火烧船厂”事件。沈宗畸客寓吉林不足一载，但正好赶上这两场灾难。鼠疫席卷东北时，贫民倒毙，交通断绝。沈宗畸作长诗《鼠疫行》，详述吉林遭受鼠疫之惨状，“字字危悚，读之寒心”，易顺鼎称其为“一篇鼠疫尊诗史”。

　　凄绝晨风一惘然

　　沈宗畸是清末民初著名藏书家，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称其：“如许豪情付断编，宣南旧梦散如烟。前青厂里重经过，凄绝晨风一惘然。”沈宗畸入北京时，曾居住于韩家潭李渔故居芥子园，其藏书至富。沈氏不仅藏书，也刻书，其所辑刊《拜鸳楼校刻小品四种》共五卷，于清光绪至宣统间刊行。其中《欠愁集》跋云：“姬人拜鸳喜弄笔墨，余旧藏《西青散记》乃史梧冈先生未经删订，瓜渚草堂原刻本，拜鸳每于绣余之暇，手录记中所以传双卿各条，借作日课，积久成帙，以双卿词有‘旧愁还欠’句，遂署名《欠愁集》云……”

　　沈宗畸所辑刻之丛书还有《晨风阁丛书》22种四十八卷，清宣统元年(1909)刊，《香艳小品》五种十一卷，清宣统元年(1909)石印。沈氏加入南社后，还曾主编《女子白话旬报》。

　　1915年，杨度、孙毓筠、严复、刘师培、李燮和、胡瑛组织筹安会，支持袁世凯恢复帝制，实行君主立宪。会中有沈宗畸旧交，因为沈氏曾在报界供事，又喜欢结社，于是拉拢他入会。沈宗畸不愿意沦为袁世凯的帮凶，只好远走汉口，每天赋诗顾曲消磨心志。

　　袁世凯复辟失败，沈宗畸又回到北京，居于宣南前清厂番禺会馆，并名其所居为晨风阁。此时的沈宗畸生活困顿，以卖文为生，偶尔参与一些文案工作，赚取微薄薪水。上世纪20年代初，邓尔雅外甥容庚、容肇祖兄弟负笈京华，沈宗畸与容氏兄弟时相过从，容庚并为沈氏刻章二枚。沈氏在厂肆购得容庚外祖父、邓尔雅之父邓蓉镜手书寿堂大轴，通过容氏兄弟转赠邓尔雅，他在信中写道：“年余不见矣，同居人海而邈若山河，至为怏怏。”“因弟生平有言必践，此轴既见赠尔雅，必待交到心始释然也。”

　　沈宗畸对同治、光绪年间“梨园之兴衰，名伶之存殁”了如指掌，著有《东华琐录》、《南雅楼诗斑》、《繁霜词》、《宣南零梦录》、《便佳簃杂钞》等。记者 夏和顺